一五五.连计-《玄隐剑》
鹤松石也不追问原因,只道:“那鹤某就斗胆随侍在右使身边。”“随便你。”顾襄一甩马鞭,翻身上马。安阳郡的客栈里,顾襄偷偷在顾柔邻屋住下,发现谢酽每日都来顾柔房间,却是与她探讨武功。顾柔承继了顾家一脉独传的折红英,除此之外,九节鞭也使得出神入化。九节鞭号称兵中之龙,富于阳刚之气,又极耗体力,初学时容易误伤自己,向来没有女子修练。但其软硬结合,攻守兼具,若能练至大成,威力与其他兵器不可同日而语。顾柔心性坚韧,意志远超寻常女子,自小练习,又加之朝中措无匹内力,武功成就早已擢拔众人。尽管她平日专注于教中内务,甚少出谷,但教中人人相信,她的武功甚至或可与沈雁回一较高下。折红英在外不宜显露,因此,顾柔选择以九节鞭见长的安阳帮下手,侵覆其帮后伪做其帮中之人。谢酽习的是百兵之帅的刀法,纯粹的硬兵器与软鞭本大不相同。但九节鞭乃精钢铸成,每节都是硬身,用柔韧内劲掌控刚硬兵刃的道理异曲同工。谢家家传水龙吟,所长皆是外家功夫,于内功一道失之精深,历代全赖经年修习,至中年方可有所成就。顾柔将调养内息,善运内力的诀窍托于九节鞭法一一讲授,引得谢酽心驰神往。“剑以轻灵变化为高,刀以厚实纯粹为尚。但两者都是至刚至硬的兵器,常人往往一意追求坚实的内力以求驾驭得当,却不知以柔克刚,以巧胜蛮,一两拨千斤,招式不为内力所限,方可达到至高的境界。”“姑娘一席话,胜过我闭门造车十年苦功。”谢酽由衷叹道。不过短短两日,他依照顾柔的点拨改换运刀的法门,水龙吟已经更上一层楼。从前将水龙吟从头到尾练一遍就会筋疲力竭,现在却觉内力绵长不绝,如活水流觞,生生不息,厚重的朴刀轻若无物,纵使练上一天也不知疲惫。谢酽肃身拜谢,却不免疑惑:“姑娘于武学的见地实在非凡,怎会落于魔教之手?”“我这点微末见识岂敢谈“非凡”二字,不过是从小喜欢看书胜过习武,常常胡思乱想,动起手来却贻笑大方。看到谢公子的刀法,偶然觉得这其中的道理与九节鞭有所相通,误打误撞罢了。”顾襄在邻室听得牙痒,只觉顾柔撒起谎来毫无愧疚的功力,也只有江朝欢可以媲美。然而,她又不得不佩服顾柔的天分,不但自己武功深湛,且是个深入浅出的良师,她偷听了几天,都有不小体悟进益。正在暗暗思考时,墙上突然传来了两声轻扣,顾柔说道:“妹妹,过来吧。”顾襄一怔,原来她早已发现了自己,只得前去。“你偷偷住在这里,徒增危险。谢酽也非愚蠢之人,早晚会被他发现,不如去替我做一件事。”顾柔开门见山。“三日后,邺城汉江渡噙光亭,我要见到昆仑四雄。”顾襄不解:“为什么?”“我可是在帮你,快去吧。”“等等,我觉得你不是帮我,倒像是在帮谢酽。他羽翼未丰,才好掌控,你助他提升功力却是为何?”顾柔少见地没有巧舌解释,背过身道:“临行前父亲说过,在外一应事务由我决断,你无须多言。”“遵命。”顾襄特意扯出长长的调子,冷笑着转头而去。……洛阳,丐帮总舵。一个绿衫女子肃立在案前,缓缓伸出手,抚摸着悬于壁上的绿竹杖,简单的动作一丝不苟,无比虔诚。丐帮历代的帮主信物,打狗棒,空置四年,积灰指厚。女子的眼中毫无波澜,只有指尖微微颤抖。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有回头,但她知道是谁。“大小姐,你…你回来了。”传功长老范行宜语见哽咽,携座下弟子匆匆迈进屋中,拱手拜见这前任帮主任天命的女儿,任瑶岸。只见绿衫裙摆波动,任瑶岸转身扶住范行宜,定定地望了他半晌,开口却道:“范师叔,你的头发白了。”“是啊,自从大小姐失踪,帮中长老接二连三出事,丐帮分崩离析,正如一盘散沙难以复聚,我…我对不起任帮主…”任瑶岸轻叹一声:“今日局面,非范师叔一人之过。虽然当日我负气出走,但这三年来,我日思夜想,终究难以忘怀。听到你们广散消息,选奉新主,还是决定回来,与你们一道拥立继任,重振帮威。”当日任天命被路白羽暗杀后,丐帮为继任帮主的人选吵闹不休,任天命停灵半月,不得安葬,引得江湖侧目。任瑶岸本是帮主独女,自小在丐帮长大,武功见识都远超同龄须眉,且忠孝仁爱,对上对下眷注颇深,极得人心。只因避嫌,才未出任帮中职务,但帮中人看来,她也是下任帮主的人选之一。看到父亲死后,各大长老,舵主明争暗斗,互相猜忌,她深恐丐帮基业无以为继,屡次站出来斡旋调解,却被有些人误以为是要争夺帮主之位,数度遭到排挤,暗袭,险些丧命。终于,在掌棒龙头暴毙后,她愤而出走,远避江湖,从此三年音信全无。范行宜一向爱憎分明,心直口快,当日受人挑拨,也是误会、排挤任瑶岸的人之一。待她离开,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悔不当初。然而,任瑶岸却毫无嫌隙,第一个面见于他。范行宜心情激荡之下,交口难言。只见任瑶岸拍了拍他的手,向他身后看去,看到了一脸茫然的嵇无风兄妹。“这是你新收的徒儿吗?”“他们二人是故友嵇公闻道的孩儿,嵇公过世前将他们托付于我。但他们只是我外家弟子,并未加入丐帮。”嵇无风兄妹正要上前厮见,却听门口传来一阵绵长的笑声。范行宜面色一沉,拂袖退离门口,他座下的弟子也都远远避开,唯有嵇无风好奇地伸长了脖子。须臾,一个短胖身材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眼前。没有一点脚步声,笑声似乎还在远处,人却如鬼魅般降临。只见这人慈眉善目,一张笑面,眉垂至颈,须发皆白,笑吟吟地却似一尊佛像,观之可亲。他环视一周,团团作揖,道:“冯某见过大小姐,范兄。大小姐回来,可真是我帮之福啊,只是怎么也不知会师叔一声,好叫师叔置筵恭迎。”范行宜哼了一声,勉强回了一礼,侧过头去。任瑶岸却仍是一贯的淡笑:“冯师叔言重了。我不过一个晚辈,哪敢劳动师叔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