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荣宝斋》


    第(3/3)页

    任启贤被士兵捆了起来,他骂着:“好啊,要非让我当兵,没关系,大爷我就当,反正别让我赶上打仗,上了战场大爷我第一枪就照你后脑勺上打……”任启贤的话还没说完,后背就狠狠挨了一枪托,他被士兵连拉带拽地拖走了。

    任启贤的失踪对荣宝斋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从经理到伙计,一个比一个情绪低落。铺子里仅有的那点儿货卖得差不多了,柜台里空空荡荡,李山东百无聊赖地拿着鸡毛掸子东掸一把、西掸一把,王仁山心事重重地抱着一卷旧蓝布进来:“山东,帮着把货架子给围上。”

    李山东放下鸡毛掸子,懒洋洋地走过去:“经理,都没东西了,还围它干吗?”

    “你看着空架子心里舒服是吧?”王仁山没好气地把旧蓝布蹾在柜台上。

    “三五天都没个人进来,肚子都喂不饱,谁还有闲心写字画画的。”李山东嘟囔着。

    “我看你是想回家了吧?”

    “回不回家倒无所谓,可铺子里没货,又没客人,咱就这么干耗着?”李山东扯起旧蓝布往货架子上围。

    “别围到头儿,露出半格,好歹放几张宣纸进去撑撑门面。”

    “经理,这都一个多月了,启贤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看……”后面的话李山东没有说出口。

    王仁山长叹一声:“唉!祸不单行啊,铺子本来就不景气,启贤又……将来我怎么和他父母交代啊,人家可是把儿子送到荣宝斋学徒来的。”王仁山真想大哭一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都没有再言语。

    下午,荣宝斋终于来了买主。一前一后两辆洋车停在铺子门口,瘦先生搀扶着胖太太从前车上下来,胖太太吩咐后车的车夫:“韩老五,你看着钱。”说完,和瘦先生一起向铺子里走去。

    进了铺子,胖太太四处打量着:“这就是荣宝斋?”她显然大失所望。

    王仁山迎上去:“是,太太、先生,您二位用点儿什么?”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就你这样也敢叫荣宝斋?”

    “太太,您要用什么这儿没有,我可以给您从库里调过来。”

    胖太太嘴一撇:“算了吧,等你把东西调来又不知道是什么价钱了。”

    王仁山苦笑着:“您知道,现在的物价是一天三变,谁也说不准哪。”

    瘦先生倒背着手走到西墙的书画前:“这都是谁的画?有名吗?”

    李山东跟在他身后:“都是知名书画家的作品,您看的这幅是齐白石齐老先生的。”

    胖太太也走过去:“齐白石?好像听说过,就是他吧。”

    “您要……订画?”王仁山疑惑地看着胖太太。

    “我才不订呢,咱们一手钱一手货,今天就说今天的,明天怎么样我管不着,就这个……什么石的画,给我来五十张。”

    “齐白石的画,五十张?”王仁山不禁睁大了眼睛。

    “怎么?嫌少?那就一百张。”胖太太蛮不客气地又加了一倍。

    李山东差点儿被吓着,他半张着嘴,半晌才说出话来:“一百张?字画也囤积啊?”

    胖太太颇为得意:“没见过是吧?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告诉我,除了齐白石,还有谁的画?”

    这下王仁山和李山东都不敢轻易开口了,见没人言语,瘦先生假内行地摇着脑袋:“这样,花卉、虫草、果蔬、树石都来点儿,还有……”

    胖太太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行了,就你那点道行还在这儿耍?”随后她转向王仁山,“就一百张,什么中堂、条幅、扇面……干脆,你随便看着来吧,我付现钱。”

    “天哪,一百张……这么多?”王仁山不知如何是好。

    胖太太叹了口气:“唉,实在没东西可买了,弄几幅画先收着,总比存废纸票子强。”她吩咐瘦先生:“去,把韩老五叫进来。”

    瘦先生去叫韩老五的当口,胖太太对王仁山说道:“告诉你,我才不订画,今天就付全款,别等着画好了又涨价。”

    王仁山又是一惊:“付全款?那我得跟东家商量商量,您稍等。”

    王仁山转身要去打电话,胖太太横过身子拦住他:“你别找辙,价钱不能变,就按你现在的润格走。”

    王仁山很是为难:“太太,您看,现在的物价没个谱儿,这一百张画到拿过来的时候……”

    “今天你店里的润格可是明码标价,我才不管拿过来的时候是什么价。”胖太太蛮不讲理。

    韩老五扛着一麻袋金圆券进来:“撂哪儿?”

    王仁山无奈地摇摇头:“就放这儿吧。”

    韩老五把麻袋放在地上,转身又出去了。

    李山东帮着王仁山把麻袋拖到账柜前,悄声说道:“经理,咱赔大发了!”

    王仁山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无可奈何:“那有什么辙?除非关门。”

    韩老五又扛进一包来:“够吗?”

    胖太太吩咐:“都搬进来,咱把这点儿钞票全砸在这儿。”

    “这么大的数目,怎么个点法儿?”李山东边解麻袋边发愁。

    王仁山过去和胖太太商量:“太太,您看,这金圆券一时半会儿点不完,您二位先坐着喝点儿水,我和伙计慢慢给您过数儿。”

    胖太太皱起眉头:“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可没那闲工夫,痛快点,我看你还是过秤吧。”

    “那就省事儿了,山东,把台秤搬来。”

    李山东推来台秤,王仁山定砣记数:“一千万圆八十斤七两……”

    自从小璐走后,何佳碧郁郁寡欢,终于病倒在床上,张幼林的心里也不痛快,为了使荣宝斋能够维持下去,王仁山咬着牙借了笔款子,可谁承想,两个月就赔得一干二净,唉!张幼林在家里坐不住,他溜达出来,沿着大街向鸟市走去。

    张幼林看见赵翰博拎着鸟笼子迎面走过来,他停下脚步,双手作揖:“赵先生,您可是有日子没见了,怎么着,遛鸟儿呢?”

    赵翰博摇摇头:“哪儿啊,我是卖鸟儿来的,瞧见没有?这对百灵我是养不起啦,到鸟市上看看,给它们找个好人家吧,价钱好商量。”

    “好嘛,您这新闻界的泰斗,怎么连只鸟儿都养不起了?不至于吧?”张幼林有些不大相信。

    赵翰博苦着脸:“不瞒您说,如今我比叫花子强不到哪儿去,就冲这一天三变的物价,我离要饭也不远了,唉!政府天天嚷嚷限制物价,可限制得了吗?日本人投降以后,三年多的时间,物价上涨了八百万倍,如此恶劣的通货膨胀,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也是非常罕见的。”

    “咱们彼此彼此啊,赵先生,我还欠着您的情呢,您动用社会舆论,联合各界知名人士为我鸣不平,我还要到府上专门致谢呢。”

    “您太客气了,张乃光作为司法局长,为了两幅字画居然指使汉奸诬陷您和荣宝斋,这太可耻了,哎,这事儿后来怎么样了?”赵翰博关切地问。

    “荣宝斋有账目为证,收购嘉禾商社字画的口供不攻自破,司法局费了半天劲也没找着茬儿,他张乃光说我儿子是共产党,可小璐不在北平,他又没地方查去,也就这么悬着了。”

    “但愿到此为止吧!”

    “借您吉言,不过,我也想开了,要字画没有,要命有一条,大不了赔上我这条老命,至于《柳鹆图》和《西陵圣母帖》,他张乃光休想得到!”

    张幼林是铁了心要跟张乃光斗到底,反正字画已经安全地带出了北平,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告别了赵翰博,张幼林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琉璃厂。

    琉璃厂街上是一派败落的景象,店铺的幌子被昨夜的大风吹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也没人收拾,行人寥寥无几,大多数店铺都没有开门营业。张幼林缓慢地走着,不住地摇头叹息,王仁山从后面紧走几步赶上来:“东家。”

    张幼林站住,他指着荣宝斋隔壁大门紧闭的古韵堂,长叹一声:“唉!”

    “前两天东街连着倒了三家老古玩铺子,都是百八十年的老店,东家,不成咱们也……”后面的话,王仁山说不出口。

    “国运不济呀,仁山,我明白,眼下是干耗耗不起,可买卖一做就赔,做得越大赔得越多,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回天之力了!启贤有消息吗?”

    “有人看见他被抓壮丁了,唉,国共正打得你死我活,这时候被抓去当兵,不是䞍着送死吗?”

    张幼林百感交集,他的眼泪“唰”地流下来:“启贤,我对不住你啊,你遭了难,我这当东家的……救不了你啊,我张幼林……是个废物点心……”

    “东家,您别价……”王仁山扶住张幼林,进了铺子。

    晚上回到家,何佳碧把张幼林唤到床边:“幼林啊,我想了又想,荣宝斋不能就这么趴下,咱还得想法儿借钱,这回跟我娘家借。”

    张幼林摆摆手:“算了,我谁也不求,你还是死了这份儿心吧。”

    “不,幼林,这么些年,我从没跟娘家张过嘴,眼下荣宝斋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跟亲弟弟借,他不会见死不救。”何佳碧很固执。

    张幼林沉默不语。

    “我求你了。”何佳碧挣扎着要坐起来,“我给你跪下……”

    张幼林赶紧扶住她:“你这是干吗呀?”

    何佳碧流着眼泪:“我跟了你一辈子,知道你是个不轻易低头的人,可这不是你个人的事儿,荣宝斋是张家祖传的买卖,说什么也不能败在咱们手里,只要能借到钱,无论如何得撑下去;再说了,铺子里还有王经理和伙计们,他们辛辛苦苦跟着你干了这么多年,荣宝斋要是倒了,大伙儿都到哪儿吃饭去?”

    这后一条理由打动了张幼林,他沉默半晌,缓缓说道:“唉,我应了你还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王仁山接过张幼林的电话,吩咐徐海和李山东:“你们俩到顺源祥米店买粮食去。”

    徐海想了想:“路不近哪,王经理,大老远的干吗去那儿?”

    “顺源祥米店是太太娘家开的买卖,东家过去办事儿,你们跟着把粮食买回来,这日子口儿要是没个熟人,指着排队买粮食?腿站折了也不一定见着粮食毛儿。”

    张幼林坐着洋车赶路,街上开门营业的商户不多,急匆匆穿行的人却不少,很多人都在惶惶不安地来回串店,偶尔过来一两辆洋车都是载货不载人,叫车的人随着拉货的车走。

    快到顺源祥米店了,前面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大喊:“粮店要放粮啦,粮店要放粮啦……”路人听罢,纷纷向前奔去。

    顺源祥米店的门外乱哄哄地挤着一大堆人,铺子的大门开了一条缝,戴眼镜的账房先生把一块木牌子挂到门板上,上面写着:白面7500元/斤,棒子面3200元/斤。众人立即炸了窝:“又涨了300,这价儿还他妈有谱儿没谱儿了……”

    起风了,天空传来阵阵雷声,挤在前面的人开始用拳头砸门:“开门,开门,快卖粮食……”后面的人则拼命往前拥。

    看到这阵势,张幼林吩咐车夫:“绕到后边去,从后门进去。”

    进到米店里,张幼林硬着头皮说明来意,何佳碧的弟弟、顺源祥米店的东家何兆光哭丧起脸:“姐夫,不是我驳您的面子,我们的买卖也不好做,流动资金也很困难,您说,这日子口儿,不开门吧,政府说你囤积居奇,扰乱市场,可开门,您瞧这阵势,能开吗?”

    伙计带着两个警察进来,何兆光过去冲两个警察拱手:“这么多人非出乱子不可,还得请您二位帮忙维持维持。”

    高个子警察翻了翻白眼:“我们只管抓囤粮的奸商,其他的管不着。”

    “咚咚咚……”外面的民众把门砸得更响了。

    矮个子警察背着手走了几步:“何掌柜的,算是帮您一把,给您立个新规矩,粮价加500,我们兄弟和你二一添作五。”

    何兆光还在犹豫,大门忽悠起来,似乎马上就要被挤垮了。

    高个子警察大手一挥:“就这么着吧,行不行也由不得你了。”说着,他拉开门闩,从里面把大门打开,挥舞着警棍驱赶门口的人:“靠边儿,滚开,都他妈滚开!”

    账房先生跟在矮个子警察身后出来,他哆哆嗦嗦地在粮价上各加了500,又哆哆嗦嗦地躲回到铺子里,众人又激愤起来:

    “棒子面刚还3200,屁大的工夫儿就涨到3700?”

    “黑心的奸商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时民怨沸腾,两个警察眼瞧着就要弹压不住了,这时,一辆军用卡车疾驶而来,众人躲闪着让开路。卡车在米店门口停住,跳下十几个持枪的国民党士兵,一个配上尉军衔的军官指挥士兵:“先清门口。”

    士兵横枪驱赶众人:“靠边儿,都靠边儿!”

    米店门口很快被清理出来,军官站在车上大喊:“都安静……安静!听我说,不法奸商囤积粮食,哄抬物价,必须严惩!”

    人群中有人附和:“对,严惩奸商,平抑物价!”

    也有人高喊:“别说废话,快卖粮食。”

    军官继续说道:“上峰指令,所有奸商,政府都要严惩,所有囤积的粮食政府都要没收!”

    何兆光蹿出来,他撕心裂肺地喊道:“长官,不能啊,我这是在卖粮食啊,警察可以给我做证……”他在人群中搜寻着刚才那两个警察,谁知,他们早已不知去向了。

    “政府平价卖粮……好啊!”众人欢呼起来。

    军官挥着手:“安静……安静,没收的粮食都要押到前方充任军粮。”

    士兵随即把铺子的大门撞开,扛起粮食往卡车上装。

    众人明白过来,叫喊着:“放下,那是我们的救命粮,不能当军粮,不让他们抢走,强盗……”老百姓和士兵撕扯起来,站在汽车上的军官拔出腰间的手枪,向着天空“啪、啪、啪”连放三枪,嘴里喊着:“谁敢再抢?老子崩了他……”

    人们被镇住了,纷纷向后退去,士兵一袋一袋地往卡车上装粮食,其中一袋散落到地上,立即有人上去捡拾,众人蜂拥而上。混乱中,老幼多人被挤倒,一位妇女的钱袋散了,纸币被狂风刮得漫天乱飞,妇女号啕大哭:“钱,我的救命钱……”她的女儿——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哭着帮妈妈捡钱……

    眼瞧着刚刚平息下来的人群又乱套了,士兵不由分说,挥舞着枪托冲向人群。

    乌云翻滚,大雨倾盆而下。李山东躲闪着大兵挥舞的枪托,后退中被倒在地上的老人绊倒,撞向帮妈妈捡纸币的小女孩,徐海冲过来一把扯开小女孩,小女孩挣脱了徐海,继续跪爬在泥水中疯狂地抓钱,她凄惨地叫着:“妈妈,钱,钱啊……”

    倒在地上的老人不顾践踏,拼命地往怀里扒拉散落在地上的粮食……

    目睹此情此景,张幼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又是一个阴雨天,天空响起一个炸雷,荣宝斋高悬在门楣上的匾被震得摇摇欲坠。张幼林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过来,王仁山在前,云生、李山东扛着木梯子在后也从铺子里出来,王仁山紧走几步搀扶张幼林,张幼林在门口站住,他抬起头,凝视着荣宝斋的匾,良久才缓缓说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无力地抬了抬手,“摘吧。”

    王仁山的眼泪涌流出来,他抓住张幼林的胳膊:“东家……”

    “给我摘!”张幼林使劲用拐杖戳着地面。

    王仁山和伙计们大哭起来:“东家,荣宝斋就这么……完啦?”

    张幼林猛地跺脚大喊道:“摘啊!”

    云生和李山东爬上梯子,慢慢地把匾摘下来,张幼林老泪纵横,突然,他捂住胸口,颓然倒下,王仁山和伙计们哭喊着扑过去……

    轰鸣的雷声再次响起,天空像被撕开了个口子,瓢泼大雨疯狂地倾泻下来。此时,国内战局处在急剧的变化之中,中共领导下的华东野战军在济南战场上已大获全胜,东北野战军正在攻克锦州。此后不久,平津战役拉开了序幕,张幼林、何佳碧和北平一百多万市民一起,在困顿中苦熬岁月。

    1949年1月31日,北平终于和平解放,当天,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一部从西直门进入北平城,接管了北平的防务,原北平守军傅作义部二十多万人开往城外听候整编,平津战役宣告结束。

    1949年2月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举行了隆重的北平入城仪式。那一天,道路两旁挤满了欢呼的人群,张幼林、何佳碧站在前门大街离人群稍远的一个高台阶上,他们望着入城的队伍和欢呼的人群,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两位老人很久没有这样舒心、惬意了。

    张幼林举起单筒望远镜仔细察看着,何佳碧有些着急,她催问道:“都看见什么了,跟我说说?”

    身穿解放军军装的任启贤雄赳赳地走在队伍里,张幼林一眼就发现了,他激动起来:“启贤?他参加解放军了?”

    原来,任启贤被抓壮丁,辗转到了国民党整编第七十三师,在济南战役中,他俟机逃脱,加入了人民解放军。

    何佳碧接过望远镜:“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

    张幼林指给何佳碧,这时,张小璐所在的部队走过来,他远远地就看见了父母,兴奋地走出队伍,拨开人群跑过来。

    “爸爸、妈妈!”张小璐举起右手,行了个军礼。

    张幼林愣了一下,随即和张小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爸爸,《柳鹆图》和《西陵圣母帖》我已经交给了人民政府,将来会在新的故宫博物院展出!”

    “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张幼林老泪纵横,“小璐啊,咱那铺子……”

    “我都听说了,爸爸、妈妈,一个新时代开始了,荣宝斋垮不了,它会继续存在下去,新政府会帮助咱们,我们首长说,荣宝斋是代表中国文化的一张名片,只要中国文化在,荣宝斋就会永远存在下去。”

    张幼林不住地点头:“这就好,这就好啊!”泪眼模糊中,欢迎的人群点燃了鞭炮,无数爆竹炸响着,震耳欲聋;大街上,红旗招展,解放大军源源不断地开进北平……dengbi.net   dmxsw.com   qqxsw.com   yifan.netshuyue.net   epzw.net   qqwxw.com   xsguan.comxs007.com   zhuike.net   readw.com   23zw.cc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