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禪機看著憶星又糾結又生悶氣的表情，完全可以體會她的心情，嘆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也知道你在什么氣，但是……難道你以為，我們就不糾結了么？難道你以為，只有你自己左右為難？不，不對，也許確實有人不糾結，但至少我和學院長，我們的心里都跟你一樣糾結。”籏

    學院長沉重地點點頭，同意他的觀點，她舍不得學校、同事們、學生們，但她也向往有無限的時間來研究數學，期待魷魚須種族在將來帶著漂流瓶回歸的那一天，期待它們講述宇宙的真正奧秘，但怎么可能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前一陣子，我用父母給的零花錢請大家吃飯，這事你應該記得。”他說道，“我邀請父母也跟我一起去，但他們拒絕了。”

    “啊？”憶星深感意外，好奇心甚至沖淡了她的煩惱，顧不得繼續生悶氣，問道：“為什么？”

    學院長也有些驚訝，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父母的事，她有足夠強大的定力，神色并無異樣，也沒有表現得特別八卦的樣子，但內心之中，她同樣很想知道原因。

    “因為他們有必要留下的理由，他們欠了別人很多錢，給很多人造成了損失和痛苦，所以他們想還債贖罪，否則他們一直會耿耿于懷。”他簡單地解釋道，“聽到他們拒絕時，我當時想要不我也留下得了，走一步看一步，天無絕人之路……但是，另外還有人在指望著我，指望我能夠帶領她們離開這個令她們并不眷戀的現實世界，而我早就答應過她們，如果我改變主意，就會令她們很失望——所以，我也想有人能告訴我應該如何選擇才不會后悔，但沒人告訴我，我只能自己選擇。”

    憶星無言以對，感覺自己犯了錯誤，又在倚仗著自己的不可取代而任性，因為相比于他的糾結，她的糾結又算得什么？無非是糾結地球上還有那么多景點、美食、游樂沒有體驗過而已。

    “對不起……”她低聲道歉，“是我太過苛求了。”籏

    江禪機搖頭，“這是人之常情，我說這些并不是為了賣慘，而是告訴你，并不存在兩全其美的答案，沒人能告訴你怎么選，也不應該有人來告訴你，你必須要自己做出選擇——不過好在這并不是永久性的答案，你可能有三次機會，不是么？但我個人建議你，把每次機會都當成最后一次來對待，因為……未來的事，誰也說不好會怎么樣。”

    憶星沉默片刻，這個問題似乎比她做過的任何數學題都要難，數學題總有一個標準答案，區別只在于你有沒有本事找出來，而這個問題并沒有。

    “算了，我還是等一個人安靜的時候再想這個問題吧。”她向他伸出手，“作為道歉，我答應你無論我最后怎么選擇，都會盡量幫助你們實現愿望。”

    江禪機感激地想與她握手，但被她啪的一下將手拍開，她瞪眼道：“誰說握手了？把那個東西給我呀！不然我怎么繼續嘗試？”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想歪了，就覺得握手這么正式的禮儀不適合憶星，于是趕緊再生成一個新的小小腕足虛影放到她的手上。

    憶星這次沒有急于傳送，而是若有所思地捧著虛影問道：“那顆星球有名字么？”“沒有，你要是想的話，可以給它起個名字。”他答道。籏

    “我來起？”她搖頭，“不要太過遷就我，就算不討好我也沒關系。”

    江禪機心說這還真不是遷就，她其實就是那顆星球的主人啊，讓她來取名才是正常的。

    “不是討好你，大部分人都覺得叫什么名字無所謂，就像是咱們生活在地球上，但日常生活里很少有提到‘地球’這個詞的機會，而那顆星球……等我們搬過去，反而可能是提到‘地球’比較多，正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他解釋道，“所以如果你想給它起個名字，只要好記且順口，我想其他人應該不會反對的。”

    “這樣……那我好好想想。”憶星接受了這個解釋，重新收回注意力，放在手心的虛影和感受遠方的星球上。

    虛影消失，尤綺絲給出反饋——這次依然是偏了一點，反方向偏離，也就是矯枉過正，這也很正常，距離太遠了，這是真正的“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就這樣，憶星反復嘗試，江禪機在一旁不斷給出反饋，幸好每次消耗的能量都很少，否則若是消耗能量多，他們就不能如此奢侈了。有時候憶星很準確地將虛影投送到正確的位置，那顆星球的大氣層里，但下一次又偏離了，只能靠反復練習來強化。

    三個人里主要是憶星在忙，而學院長在處理公務，偶爾抬眼看看他們的進度，而江禪機大部分時間都是閑著，也干不了別的，于是好奇地詢問尤綺絲，“投送過去的信使，除了位置信息之外，還能反饋一些別的東西、更詳細的東西么？”籏

    “你想知道那個猿女與浮空燈籠的狀況？”尤綺絲很清楚他的想法。

    “是呀。”他承認，這是很重要、很關鍵的問題，如果猿女與浮空燈籠們不論何故而未能正確地執行他的安排，雖然這未必會打消他們移居的決心，但……多少還是有些泄氣，需要重新審視他們的計劃了，如果到了那邊發現什么都要重頭來、都要自己動手，那就要提前做準備才行。

    “憶星沒有把我的信使準確地投送到隕石坑附近，因此我暫時看不到詳細狀況，但是從星環位置向下眺望，隱約能辨認出人造建筑物的輪廓。”尤綺絲回答道，并且在他進一步追問前就糾正道：“不是那些史前猿人遺留下來的舊址，而是咱們離開之后新出現的人造建筑物，另外我也看到了數量不少的浮空燈籠在空中漂浮。”

    要不是怕打擾憶星遙感，江禪機激動地恨不得把這個好消息立刻分享給大家，更恨不得立刻出現在猿女面前給它一個大大的擁抱作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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