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嚯，简直是……”面对高大空阔的车间；面对眼前的壮观与震撼，卫圩感慨道。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势，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规模。钢梁铸起的厂房足有三层楼高，看上去让人敬畏，同时又让人望而却步。几层楼高的厂房里，灯饰星罗棋布，闪烁着光芒，给埋头苦干的人，增加了通透的眼力，人们心里仿佛开了一扇窗。四周的墙上布着空调，无论春、夏、秋、冬，寒暑往来，它不仅仅是调节温度，而且是竭尽全能，安慰着受伤的心。擎起的柱子被包裹的有模有样，柱子旁是班组和台案，周边是干活的机器。这样的班组在车间里分布得十分广泛。大型设备和裁剪工序在周边，缝纫机与干活的人整齐划一。从机器上下来的产品，分别送到班组里，再经过班里人的加工制作，这儿个活儿就成型了，然后经过最后一道工序，产品迅速通过严格的查验，确定无误后，打上合格的标签，然后打包入库。

    卫圩的工序并不复杂一一剪线头。使用的工具是线毛机。当活儿到他这儿时，马上把上面的线头儿剪掉。如果上的线头一次没有剪干净，就得再剪。卫圩总是积极认真的做，不敢有半点的马虎大意，他只有咬紧牙关，在反复琢磨中，认真的把它做好。车间里，人们都在埋头干活，其专注程度可以说是一丝不苟的虔诚。至于车间里所发生的大小事情一一今天有几个人来到车间，又有几个人离开了车间，凡此种种，车间里干活的人却是无动于衷。每个人只有一个念头一一把活干好。只有把活干好了，才不会反工，才可以让管教安心而不被惩罚，不被关禁闭。

    车间里除了机器的工作声音外，再无其它的动静。不过，也有狱警大声训斥的声音。一旦有了这种声音，卫圩的心脏无意间缩紧，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难耐。既然如此，他并没有乱了方寸，只有更加专注与努力，只有默默的干活，才是最好的释放与解脱。

    头几天到车间里，卫圩总是满头大汗，身上也是湿湿漉漉的，但他任凭汗渍的发挥，任凭汗液注入到眼睛、嘴里。他只是眨眨眼睛，憋憋嘴巴而已，依然低着头，目不转睛的干着。严格的要求，百般的挑剔，卫圩只有把心思放到活计上，如果不小心或者有所分心，都会酿成错误，甚至是无法弥补的过错。流水线上的活儿是有时间限制的，尽管没有达到手急眼快的程度，但是活到了手里，要尽快把它干好、干完后，马上转给下一个人。这样的话，就得有心灵手巧的技能和手急眼快的功底。如果慢了，就会波及到下几道工序的完成。然而，每道工序在狱警的层层把关下，加上人们不断的努力，精心的操作，并且可以顺利的通过。同时，狱警还要帮助新来的人，起码在头几天不出错或者少出差错，为以后出好活打基础。卫圩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蛮劲，开始干活的时候就能跟得上，不但跟上流水线上的活，而且还没有反工的记录。当他知道监狱里服刑的时候，心就慌乱起来。没犯事前，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拎，从来没有干过活。进来后，他的心总是悬着，仿佛一张嘴就能掉出来。不过，现在他己经度过这道难关。

    车间里的机器戛然而止，狱警一声号令，车间里的人，齐刷刷地站起来。因为车间里不能用餐，午饭要回监舍里吃。于是，他们雷厉风行，有秩序的走出车间。

    “很不错呀，”回监舍的路上，王老大对卫圩说：“刚下车间，竟然没有反工。”

    “是啊。”卫圩不服气的看着他，说：“看来，你没少挨罚吧。”

    “怎么说话呢。”王老大已经没有以前的威风了，但是他并不甘心颜面扫地。

    “怎么，你还要体验一把？”卫圩理直气壮的说。

    这时，饭菜己经送到监舍里。打完饭菜，人们都埋着头吃饭。自从卫圩那次的抗争后，消除监舍里的霸主之气。一度使监舍里的风气有了好转。那位帮手看清了真假人，己经倒戈了。监舍里欺诈、压迫的事情少了，人们都在接受着改造，为他们的过错而任劳任怨。

    车间由一正两副组成，两名副主任主管车间的生产和技术，主任是这里绝对的权威。他高个儿，脸上布满了肉棱子，并且肥头大耳，头几乎缩在双肩里。这天他来到卫圩的班里，跟管教说了几句话后，便把卫圩叫到办公室。办公室在车间里面，虽然只有几张办公桌，但是屋子却很宽敞，屋的拐角处有个单独的小屋，是临时禁闭室，它的旁边摆放着桌子和一把椅子。卫圩进屋后，主任让他坐下，他只看了一眼座位后，依然站在那儿。主任见状，心里产生了怨气，但他还是压着心里的火气，逐渐了解到卫圩的家庭情况，他确实长了一个心眼。但是对于这个敏感的话题和几乎是一致的动作，他已经非常厌恶了，既然心情不愉快，就不能实打实的说了。“……父母离婚了。”主任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竟敢和我撒谎……”

    “……我没有撒谎，是真的。”他理直气壮的说。

    “你应该知道，撒谎要承受什么样的处罚。”主任还是耐着性子说，“还是乖乖的说实话吧。”他停顿了一下，“车间里，要想干好活，不被罚，要想提前出去……有句话叫花钱免灾。”主任把原则性很强的政策，说得这么轻松自如。

    卫圩对主任的话却不以为然，甚至与他无关一样。但是他还是内疚起来，“一不小心进了监狱，但是监狱里的‘二鬼子’都是一个嘴脸，中饱私囊是他们唯一做的事情。”多日以来，种种迹象使他突然产生了想法，但是他的想法政策性很强，由不得半点马虎。尽管如此，卫圩还是想在这方面找到突破口。就他现在的能力，只能和想法相脱节。看来，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呀。卫圩让主任云里雾里这么一说，还是乖乖的投降啦。

    主任皮笑肉不笑的说，“就这么说定了。”

    尽管卫圩被人讹诈，但是从这件事上，似乎又有了进步。起码他认识到事情的真伪，于是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如果让他自己来完成会很难，甚至时间会更长。他需要一个人给他出谋划策的人，他问自己：有人会和他干吗。这件事情本来风险就很大。既然如此，自己还是要试一试，一个不行，再问另一个，只是帮他拿拿主意。想好以后，晚上读书、学习完，卫圩把床打扫了一遍后，慢慢的站了起来，本能地扫了一下屋子，然后便趴在上铺的床边上。他的上铺没进来前是位老师。他很正义，看不得监舍里的不正当行为，但是自己又没有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一个屋的，待过一段时间后，基本上就了解了，又苦于没有时间说，同时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助自己。在床上看书的刘军见卫圩和他有话说，便坐了起来。卫圩让他躺着说话，刘军侧过身体。卫圩压低了声音，说出他的想法和计划。

    尽管他们是同病相怜，但是对监舍里凌弱的“狱霸”，早已恨之入骨，因此俩人一拍即合，接下来就是缜密的计划了。

    这天下午，在车间干活时，卫圩让主任叫过去。当他再次来到办公室，本能的看着屋里的摄像头，于是接过主任递过来的手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母亲的电话。

    “……出什么事儿了……”当桑梓馨听到儿子的声音，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儿，但是这么频繁的要钱，不得不使她产生怀疑。面对不乱花钱的儿子，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随着环境的改变，变得大手大脚了？里面用钱是有规律的，既然有的时候自己买点东西吃，也不至于用这么多的钱？但是说归说，想归想，桑梓馨还是果断的说：“需要多少？”

    尽管听到钱数有些惊讶，但她还是用温和的目光，看着一起听电话的于厚成，然后她答应了儿子。“好的，马上打过去。”

    快到收工的时候，车间主任又把卫圩叫到办公室，卫圩很不情愿的把卡给了主任，“下班前，你到我这儿拿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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