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恋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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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涵又兴奋又害怕,紧紧靠着向浩,看见什么都要问上一问,看到粗制滥造的模型飞机要问“哥哥这个好不好玩啊”,看到红通通的糖葫芦要问“哥哥这个好不好吃啊”。
“没玩过。”
“不知道。”
向涵就失望地“哦”一声,走过了还依依不舍回头去看。
向浩只顾着找卖帽子的,拉着向涵走过一个个摊位,经过一对母子身边时听到小男孩仰着头问:“妈妈,炸糕好吃吗?”年轻的女人嗔怒道:“小馋鬼,就知道吃!”
向浩这才恍然大悟,问向涵:“想吃糖葫芦吗?”
向涵眼睛就亮了,用力点头:“想的!”
向浩就牵着他往回走在一排排糖葫芦前站定,要他挑一个。
向涵又犯了难,手指指向一串,犹豫着又移向另一串,把老板都逗笑了,对他说:“阿弟,尝尝草莓吧,现在是季节。”
向涵就去看向浩,向浩付了钱,买了串草莓糖葫芦给他。
糖葫芦是刚做好的,薄薄的糖稀凝成的壳子还冒着热气,六个草莓一串沉甸甸的,向涵把竹签攥在手中,凑到嘴边伸出一小截舌尖小心翼翼舔着,舔了一口抬起头弯着眼睛冲向浩说:“甜的!”
向浩就放慢了脚步,牵着他的手把他护在胸前,防止拥挤的人群碰到他,让他安心品尝并不奢侈的甜蜜。
这个季节的草莓个头实在是大,向涵一口只咬下一小半,糖稀却碎成了片要掉下来,汁水也溅出来粘在他嘴角,他又着急又生气,弯着腰对着摇摇欲坠的糖稀偷偷发脾气。
出院时医生交代过向涵情绪很容易不稳定,他脑部受伤智商退化但是又跟儿童不一样,不知道哪一个点就会触动他脆弱的小神经。出院这些日子来这些症状却从来没在向涵身上发生过,他就像个温顺的小动物,被欺负得狠了也不会大吵大闹,连发脾气都是无声无息。
向浩接过他手中的糖葫芦,把快掉下来的糖稀连同被向涵咬了一半的草莓一起吞了,等他再抬起眼发现向涵正盯着他看,视线追着他的嘴唇,很舍不得的样子。
向浩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向涵未察觉似的,全部心思都在他手上的东西。
向浩故意逗他,又把糖葫芦往嘴边凑作势要咬,向涵终于急了,伸出手要去抢。周围人来人往的,两人一停下就被挤了好几下,向浩怕竹签扎到向涵,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揽住他的背,带着他往边上走了几步,在两个摊位的棚子之间站定。
向涵眼睛还黏在糖葫芦上,张着嘴“啊啊”着,向浩心又酸了,拿着糖葫芦喂到他嘴边。
向涵吃得很慢,一串吃完天已经完全黑了,向浩把他嘴边的糖水擦干净,带他去找帽子。
卖帽子的摊位比别的摊位人还要多一些,三轮车上堆着刚过季的毛线帽,棚子上挂着各式各样当季的棒球帽鸭舌帽,印着各种夸张的英文logo,俗气但是便宜。
向浩看不惯这些,挑了顶黑色的扣到向涵头上。
向涵好像被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看他,帽子没有调节过大小,向涵戴上有些大了,不仅遮住了头发,连眼睛也看不到了,露出尖尖的下巴,显得更小。
向浩把帽子摘掉挂回架子,向涵还仰着头看他,天真地说:“看到哥哥啦!”
那声音那么欢快,好像对于他来说能见到哥哥是一件无比开心的事情,在向浩听来却有些残忍。
向涵受了伤,对色彩的辨识度也比普通人低些,跟小孩子一样不自觉喜欢鲜明的颜色,抓了五颜六色的就往头上戴,还要问向浩好不好看,惹得周围也在选帽子的人连连看他,向涵认真选着帽子完全没有反应,向浩也不催他,倒是老板不高兴了,嫌他们两个碍事,大着嗓子赶人:“买不买啊,不买快走!”
向浩沉下脸来,转过身面向老板,他脾气不太好,这几年才有所收敛,正想说什么时向涵就凑了过来,头上顶着一顶小黄人的帽子,毫无察觉地兴奋着:“哥哥,想要这个!”
向浩沉默着把帽子摘了扔到老板怀里,拉着向涵就走。
“怎么了呀?”向涵回头看着,“帽子,帽子!”
“闭嘴!”向浩没好气地吼他。
这次向涵乖乖闭了嘴。
帽子最后还是买了,只不过是在另一家,向浩不顾向涵要小黄人的抗议,执意给他买了一顶黑色帽子扣在头上。
向涵敢怒不敢言,闷闷不乐跟着向浩,在他手心一下一下挠着,像讨人厌的小猫,向浩用力把他的手攥紧,不让他作乱。
向涵又笑了起来,在帽檐下的眼睛亮亮的,单方面和向浩冷战又单方面重归于好。
卖炒饭的摊位传来鸡蛋和葱花的香味,向浩想起两人还没有吃饭,问向涵:“想吃炒饭吗?”
向涵看看炒饭的小摊,凑到向浩耳边神神秘秘道:“吃了会生病的。”
向浩一愣,想起这是自己对向涵说的。那时候向涵刚出院,他们是真正山穷水尽,从医院到宿舍时路过这个夜市,向涵想吃炒饭。最便宜的蛋炒饭一份十元,向浩有,但是这十元如果买菜煮饭足够他们两个吃一天,他就骗向涵说吃了会拉肚子。
之后他也自己炒过蛋炒饭给向涵吃。他厨艺不精,从前都靠泡面过活,现在不得不自己捣鼓,也只是煮熟了死不了人就算完成任务的水平,那盘炒饭实在不怎么样,不但卖相难看,味道更是无法描述,向涵从前挑食现在反倒不挑,也不知道是不是车祸撞了脑袋把味觉也撞到失灵,竟然吃得津津有味。
复工了一段时间,手中的钱也比之前宽裕了一些,向浩想起那天向涵的神情,拉了向涵过去,问他要不要加火腿。
向涵是真傻了,火腿也听不懂,怎么也不肯吃,还不要向浩吃,向浩拉他在矮桌边坐下,炒饭送上来他就去抓向浩拿筷子的手,着急地说:“哥哥不吃。”
“没事的,”向浩安抚他,“不会生病的。”
向涵偷偷回头看炒饭的老板娘,好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看老板娘没有看他才敢说下去:“会的,哥哥说的。”
向浩哭笑不得,又不知道怎么跟向涵解释,只好打包了炒饭回家,晚上向涵睡着后才拿出来。炒饭在泡沫餐盒里放了太久已经一粒粒干掉,鸡蛋和火腿黏在一起,远不如刚炒出来时的好吃,他吃一口回头看睡熟的向涵一眼,眼前一会儿是向涵在灯光下跳着抓他手的样子,一会儿是他着急不让自己吃炒饭的样子,最后成了很多年前,向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你不是我哥,一开始就不是,以后也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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