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是替她出头的人-《北纬三十三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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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想将书包往地上一丢,作势要和江浮打起来。毛尖见状也不去问原因了把温想往自己怀里一拽,捋着她的背:“工哥你少说两句吧,想儿都这么难过了。”

    江浮:“……”好吧,她难过,你难过,全天下都难过,就我自己好过呗。

    她把书包往肩膀上一甩,懒得再跟温想说半个字,一个人往前头冲。

    毛尖手里还捏着两颗喔喔奶糖,本来是准备给江浮的,但看温想哭得这么伤心,于是给了温想,结果人家还不要。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邻省车牌号的别克君威,宝红色,驾驶室玻璃窗打开着,司机正在跟毛大爷说话。

    档杆升起来,车还没启动,江浮抄近路,想从进车通道回小区,毛大爷喊了她一声让她不要从车道走,她没理。

    “江江?”

    江浮回头一看,喊她的女人坐在后排,是罗消的妈。

    江浮这才想起来,罗消上次说他爸妈这个月要回来。她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后,副驾的车窗也跟着打开了。

    露出脸来的少年眼睛细长,眼皮单薄,目光很淡,或者说很冷,目中无人的那种冷,看了江浮一眼,确定了不是自己想见的人,索性连笑都没给一个,就又摇上了车窗。

    车子驶进小区,在单元楼门口停下,江浮跟在后面走过去,罗消爸妈先下车,拉着她嘘寒问暖了一会儿,又从后备厢拿了礼物给她。

    江浮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副驾上的人就打开车门,下来站在了她身边。

    “长春。”江浮抬起头喊了他一声。

    结果那厮直接选择忽视她,朝她身后望了过去。

    她身后迎面走来的正是刚刚表白铁观音而被对方无情拒绝的失意选手,温想。

    看到徐长春,温想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了,浮夸地跑向他,并且喊了一声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长春哥哥”。

    拜托,人家就比你大一天好吗?

    江浮要受不了了,徐长春还不合时宜地温柔了起来,十分关心地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温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看向江浮。

    江浮:“……”

    徐长春眉头一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排斥江浮,话说得也不客气,内容也和以前一模一样:“你除了会欺凌弱小,还能有点别的正事吗?”

    徐长春长得并不算特别高,但因为气质偏冷,给人的感觉就充满了压迫,配合上那双看谁都不爽的眼睛,简直能分分钟把人给弄抑郁。

    江浮似乎是习以为常了,漫不经心地回:“我一直都这样啊!以欺负你们为乐,让你们难过为荣,你不是都知道吗?”

    说完,她偏过头,看到了下楼来接罗消爸妈的唐意风。

    他站在单元门口的灯下,头发比刚来起州时要长一些,目光投过来,浅浅的,是那种柔软的浅,好像带着某种无法宣之于口的于心不忍。

    “呀,你是小风吧?”罗消妈妈拉住唐意风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打量,“长得跟姐夫年轻时一模一样啊,是吧老罗?”

    “哪有,明明小风长得更帅。”罗消爸爸笑着说。

    眼瞅着也没自己啥事了,江浮回过头,扭身钻进了自己家的单元楼道里,跺了跺脚,但灯没亮。

    蛋炒饭咸了,油放得好像也有点多,江浮尝了一下就没胃口了,把碗抱在怀里拿着筷子不停地戳。

    这时,徐长春送温想上来,两人停在门口说话。

    温想带着浓厚的鼻音问:“要进去坐会儿吗?”

    徐长春说:“不了,我哥还在家等着。”

    “嗯,那明天一起吃饭吧,叫上长东哥。”

    “好。”对面防盗门“嘎吱”一声打开后,徐长春又开口,“以后别让她老那么欺负你,或者离她远点,毕竟她疯起来连她自己都怕。实在不行,你就给我打电话。”

    温想可怜巴巴地说:“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啊,你人又不在起州。”

    “我可以让……”

    “整个起钢家属院里,除了你,还有谁是不听她话的吗?算了,我都习惯了。”

    去你的“习惯了”!江浮把整个碗朝茶几上一甩,直接发火了,连个过渡都没有。

    但当冰凉的门把手被她握在掌心,只需要扭一下,就能开门出去,站在那两人面前跟他们对质时,她咽了一口气,手松开了。

    有什么意义呢?

    在徐长春的心里,她已经是那么个存在了,解释他未必会信不说,很有可能还会给她贴上敢做不敢当的标签,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才是真的习惯了。

    之后梁世安打来电话说这几天都不回来,要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锁好,记得按时吃饭,放学早点回家。

    江浮每逢她停顿就回答一个“嗯”,甚至到了最后都没问她在外面干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超乎她的想象。在某些方面,家嫆和梁世安其实都是一样的,比如一把年纪了都不服老,还在可劲折腾。

    只不过梁世安折腾的境界相对来说要高一点,有文化一点,而家嫆完全是把更年期当青春期在过,跟个不知事的孩子一样。

    想到家嫆,江浮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对方没接。也是,不缺钱的时候,家嫆一般是不会打扰她的。

    江浮放下手机,把茶几上的蛋炒饭塞进冰箱里,关冰箱门的时候,瞟见了冰箱侧边一张泛黄的便利贴。

    上面的内容已经有些不完整了,但笔画还留着个大概的模样,右下角写了个日期,是十年前的春天。

    她回忆了一下,那天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江河,就是在前海的台球馆。

    江河年轻时是起州的民间球王,真正的打遍起州无敌手。

    江浮还没有台球桌高的时候,他就让她开始摸球杆了,在球桌下面垫两张凳子,跟他一对一。江河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故意把球放在袋口,让她赢。

    那天也是那样,台球馆还不在负一楼,硕大的落地窗外春风穿林,日光倾城,台呢上泛着温暖的光,江河从后面抱着她,下巴磕在她小小的脑袋上,耐心地教她运杆。

    后来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就没回来了。

    江浮坐在台球桌上等他,看着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人,风来风走间,突然就忘了江河的脸是长什么样了。

    她慌乱、着急,却无能为力。

    天色渐浓,春风中开始有些凉意,当年的台球馆老板不是周木,他走过去对着六七岁的江浮叹了口气,然后关掉了球馆的灯,把她背回去交给了梁世安。

    从那以后,江浮就再也没有见过江河,她生理意义上的父亲。

    而她的生命里关于江河的痕迹,也随着时光飞逝,一点一点地被抹去,就算没有抹去的也会变淡。

    就像这张泛黄的便利贴。

    想到这里,她走过去伸手将便利贴从冰箱上撕下来,用保鲜膜裹了一层后塞进了冰箱的冷冻层。

    毛尖提来一大袋零食敲门的时候,江浮正窝在沙发里看唐意风给她的笔记。

    没听到人来给他开门,他就自己掏出钥匙开门。

    客厅电视开着,并没有人看,江浮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这是常态,她说这样可以稍微给家里增加点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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