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梦魇里是春日午后,阳光变得湿热、温润,把人困在里面挣脱不了。香甜的味道顺着发丝钻进他的鼻腔,那人带着软软的笑声,令人着迷的触感,以及怎么看也看不清的面庞,来到他身边,黏上他。 感官能接受到的一切信息,都真实得可怕,可怕又让人忍不住沉沦。 几许激昂的焦灼和挣扎过去,剩下了彻头彻尾的无力和空虚。 之后,那人的脸却突然清晰起来,好看的眉眼,高高的唇峰,脸上挂着坦荡又纯粹的笑,突然的凑近让他心跳狂乱,遵循本能想要把对方用力抱住。 “哐当!” 楼下巨大的摔砸声不合时宜地传来,唐意风霍然睁眼,惊坐而起,满身大汗。 缓了一会儿,他头疼地套上衣服直奔卫生间。 等他洗完澡出来,罗消正好从外面回来,开了门,光着上半身,t恤搭在肩膀上,下半身挂着一个大花裤衩,是昨天的衣服。十六岁还没满,但黑眼圈已经快要蔓延到下巴上了,身体还没长开,五官却很好看。 他一只手拎着豆浆油条,一只手伸在裤子里,抓痒? 抓完后,手掏出来搁鼻子底下闻了闻,可能味道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于是就着那味道从袋子里拿出一根还滋着油的油条递给刚睁眼的唐意风:“表哥,楼下的油条,回来顺道买的,你起来正好,趁热吃。” 唐意风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嫌弃,但没直接表现出来。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六点差一刻。 “你吃,我出去跑步。” 罗消不再跟他客气,油条辗转到了自己的嘴里:“你出了小区大门往右手边走三百米,是我的初中向塘中学,咱操场刚修完,塑胶的,跑起来贼带劲了。” 唐意风在鞋架上选了一双跑鞋:“好。” “记得带钥匙,我洗个澡,还要出门的。” 唐意风直起腰,装模作样地关心:“又去网吧?” 罗消嘿嘿一笑,眼里带着光:“中国移动赞助了一场对抗赛,怎么样,要不要来观战,我可是队长哟。” “几点钟?”说得像是他真的会去一样,实际上不过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罗消把时间告诉他,也没期待他会去,毕竟他们俩之间那一来一回的虚情假意,就差写脑门上了,并翻译成八国语言告知对方了。 要不是爷爷奶奶走之前交代了又交代,罗消这会儿应该正在网吧睡回笼觉,而不是颠颠地回来给他买早餐,完了别个还不领情。 清晨的起州还延续着昨天晚上的某种凉爽,空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到唐意风下楼站在院子里的那一刻,终止了。 对面楼三单元里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一个相框,a4纸那么大,相框里面的照片是黑白的,乍一看很像遗照。 实际上—— “站住,”江浮从单元门里冲出来,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也不管力量的悬殊,张口就是质问,“你们拿我爷爷的遗照干什么?” ——还真是。 被抓胳膊的那人右肩上文着一只粉色的美羊羊。 “美羊羊”使劲一甩,江浮倒退两步撞在了单元铁门上,“咣当”一声,疼得她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你妈说的,东西让我们随意搬。”“美羊羊”好心告知。 “问题是,我爷爷的遗照不值钱啊。”江浮揉了揉肩膀。 “美羊羊”仗着人高马大,把遗照往头顶上一举,让她够不着:“小姑娘,你们家有值钱的东西吗?” 这个还真没有。 “美羊羊”低下头,十分社会地来了一句:“但是,情义无价啊。小姑娘,要想拿回你爷爷,记得让你妈还钱。” 疼劲过了,江浮恢复淡定,好言相劝:“那女人已经和这个家没有关系了,你讲讲道理,不管是她欠了钱也好,杀了人也罢,都轮不到这个家来为她善后。倒是你,抱着我爷爷的遗照满大街跑,就不怕他老人家晚上去找你?” “美羊羊”后背一凉,拿着遗照的手微微有些颤。 江浮不动。 两秒钟之后,“美羊羊”嗤笑:“你少吓唬我,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再说,你见过几个讨债的讲道理?” “不讲?”江浮跟他确认。 “美羊羊”十分倔强:“不讲。” 很奇怪的直觉,唐意风在心里替“美羊羊”默哀了一下。 “那好,”江浮抬起头,双手握成喇叭状,仰天大喊,“快来人啊,我爷爷就要被抢走啦!” 唐意风:“……” 江浮喊完那句话之后,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从两边楼道拥出来了十几个刚刚睡醒或者还在梦中的少年,拖把、擀面杖、扫帚、花瓶逮住什么拿什么地将两个讨债的围了一圈。 就连洗澡洗到一半的罗消都顶着满头的泡沫,飞奔下来给她增加人气了。 两个逼债的瞬间傻眼了,江浮双手环抱,抬了抬下巴,问:“还不?” 这话问完,十几个人又往两人身边凑了一下,圆圈直径以肉眼可观的速度在变小。 “美羊羊”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被威胁一下……就毫不犹豫地把江浮爷爷的遗照还了回去。 原本完好无损的相框右上角被撞出了一条缝,前一秒还毫无表情的江浮,这一刻眼睛骤然一缩,脸上的表情开始有点不对劲起来。 就在唐意风认为她会指使那帮二货动手攻击那两个讨债的人的时候,江浮却一声不吭地转身钻进了单元门。 家嫆宿醉未醒,那两个讨债的人刚出门,她就又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好像那些人根本不是冲她来的一样。 江浮带着怒气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再次睡着了。 “起床。” 江浮朝床沿上使劲一踹,席梦思弹了一下。 家嫆睁开眼,哑着嗓:“干吗啊,我还没睡好!他们走了?” “你有病吧!欠了钱为什么要留奶奶家的地址?” 家嫆反问:“我没固定的地方住,不留这里留哪里?” “我说你究竟懂不懂‘离婚’的意思啊?你有没有地方住和奶奶有关系吗?” 家嫆嫌她吵,眉头皱着:“跟她没关系,跟你也没关系吗?我是你妈,我活着,你就不可能甩得掉我。” ——那你就去死好了。 这句话,在这两年里,她实在是有无数次想脱口而出,就像现在。 但她不能:“这次,又欠了多少?” 得忍,因为那的确是她妈。 抛开她们生物学上的关系不讲,她要是不忍,家嫆就会找她奶奶梁世安,耍赖也好,撒泼也罢,只要能弄到钱,脸对家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家嫆不要脸,但江浮要。 家嫆十分坦荡地回:“不多,你奶奶把赡养费给我,就差不多了。” “你能不惦记赡养费吗?我奶奶每个月就一点退休工资,给你了,你以后给她养老送终?” 家嫆嘴一撇,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想得美!她有没有钱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赡养费,那走的是法律程序,到哪儿都有理说。”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