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一一八回-《玉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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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做错事,自己也一样。但是,他没有自己幸运。

    徐若麟微微闭了下眼睛。睁开时,他望着自己父亲目光已经变得温和了许多。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母亲临终前曾对我说,她即便活着,也不会随你入京,不想再看到你一眼。但她并不恨你。所以她也不允许我恨你。就像你说那样,你是我父亲。”他慢慢道,“对我来说,这一点曾经很难做到。但是现,我愿意听从我母亲心愿。毕竟,我也没有那种一直可以苛以待人资格。”

    徐耀祖猛地抬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般惊喜之色。他一时说不出话,只是不停点头,眼眶微红。

    “祖母灵前事多。倘若没旁事,儿子先告退了。”

    眼前这个男人,他曾有过不可一世叱咤岁月,如今却像年老体衰被磨平了獠牙利爪狮王,自己略微施舍便能让他如此感激。徐若麟忽然觉得有些不忍面对。垂下了眼,这样道了一声,转身欲要离去。

    “等等!”徐耀祖忽然叫住了他。

    “若麟,我知道这几个月来,不止朝中就攻伐北宂之事分成两派,争论不休,便是你与皇帝也起了争执。你此次回来,除了祖母之事,想必也为了这个。你真已经想好了?”

    徐若麟沉吟片刻,缓缓道:“我明白万岁想什么。只是这几年来,北方一直安稳,我大楚与北宂各自相安无事。这个时候挑起战事,先便失了道理。我会我所能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徐耀祖道:“恐怕难啊!这几年,万岁旧疾并不见好,性情也变得愈发喜怒不定,叫人难以捉摸。刚上个月,有一言官因此事顶撞了他,言语稍激,竟被喝令当着百官之面笞杖,劝阻之人也遭呵斥,以致那言官被抬回家后便因了伤重不治,数日后羞愤而死。他本就对你有所芥蒂,加上去年西南之事,隐忍不发而已。如今你再劝阻话,恐怕惹他不。”

    徐耀祖口中西南之事,便是从前孟州顾氏后续。当年徐若麟北上后,清剿顾氏残余势力事便交派到了云总督刘睿头上。刘睿清剿不力,前后历经两年多,直到去年,才后艰难拔掉了顾氏野人谷中老巢。只是后,仍让顾元山逃脱,进入安南国,谋策亲王政变。刚继位不久安南国王陈启龙不敌,被迫逃入大楚求庇护。赵琚年初时,重起用沈廷文入安南,终于将政变镇压下去,彻底消灭了顾氏力量。事后,刘睿为推卸责任,诬徐若麟外祖协战不力,甚至有故意放走顾元山之嫌。赵琚曾一度为此大发雷霆,甚至要下诏责令老土司入京问罪。只是被群臣和皇后萧荣所阻,这才作罢。

    徐若麟沉默片刻,道:“多谢父亲提醒。只是我北方多年,仗能不能打,打起来后会如何,我心中清楚。天灾尚可救赈,*却猛于虎,倘若战事真起,就算后打胜了这场战,也是穷兵黩武两败俱伤。我我力劝阻他便是。”

    徐耀祖眉头紧皱,虽未再说话,却也难掩目中忧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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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念灵前守至五,天亮时,才回了嘉木院稍作休息。红了眼睛先去果儿屋子,见她姐弟二人正睡一起,边上守着宋氏,这才放心。回到自己屋里,人虽十分疲倦,却丝毫没有睡意。正坐着发怔,听见脚步声近,抬头见是丈夫回来了。

    徐若麟也是一夜没睡,此刻除了眼中稍布红丝之外,精神却还不错。看见初念正坐着,过来到她身边,看了下她脸,见她双眼红肿,一脸疲倦之色,也没说话,抱了她便送到床榻之上,替她除了鞋,自己也跟着躺到了她外侧,低声道:“睡觉吧。”

    初念如何睡得着?闭着眼依他怀里。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万岁他这个时候,为什么一定要打北宂?”

    徐若麟沉默片刻,终于道:“便如一家之中,内祸不断,众人对家主日渐不满,甚至质疑他地位与能力。此时这家主便成了箭靶。而某日,一旦这个家族与旁姓起了争端,这家人自然先会放下内部之事,转而一致先去应付外敌,此时这箭靶便会从家主转移到外姓人身上。同样道理。大楚自去岁起,天灾不断,朝廷疲于应付,处处怨声载道,民间人心不定,甚至流言鼓动,说皇帝当年夺位乃是忤逆天意举动,上天这才震怒,故而降下灾祸……”

    他没再说下去,初念却也明白了过来。赵琚对自己当年夺位之事始终耿耿于怀。一时难以抚平各地灾情,堵不住万千民众悠悠之口,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战争头上,以转移朝廷和国人注意力。

    自古以来,这本就是位者为转移矛盾而惯常使用一种手段。既简便,又有效。

    “倘若不听劝,该怎么办……”

    初念抱紧丈夫腰身,闷闷地道。

    徐若麟轻轻拍了下她后背,安慰道:“我会力。再说,还有皇后。她想来也不愿此事发生。你别多想了,明日还有得你累,先好好先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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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既白,天光大亮。

    徐若麟睁眼,见初念已经缩自己怀里安静地睡了过去。他凝视她睡容片刻后,轻轻起身,出去洗了把脸。至x时,果然有宫人来传唤,遂换了身朝圣衣裳,袖上挽纱示哀,便往宫中而去。见到皇帝赵琚时,已经是午时了。

    三年未见,皇帝看起来颇有些变化。脸容略微浮肿,双目中眼白也略微见红。他这几日一直忙于接见各国王公及使臣,大约是人逢喜事缘故,精神看起来很是不错。此刻见了徐若麟,甚至显出几分亲热之色,与先前信函中斥责他不遵上意时口气判若两人。待徐若麟行过臣子之礼后,自然先是问了丧事,叹道:“老国太德高望重,就此仙去,朕十分难过。已命礼部主祭,以表朕之心意。”

    徐若麟谢过皇恩,道:“臣正要向礼部报丁忧,恳请万岁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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