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方澄光虽然看似无恙,心头却有怒火翻涌,黄翔宇出事,老头子就让他家去吃饭,到底谁在中间主导,不言而喻。 老头子到底有没有包庇过他们? 这个怀疑让他心情沉重,思绪一下子就陷入往事的深渊中。他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回忆过去,这一刻却毫无滞涩地仿佛被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摁进去。 当年他妈妈是军区医院的大夫,爸爸工作太忙,家里的所有事情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运动期间为了不犯错误,家里坚决不用保姆,什么事情都是妈妈亲力亲为。她既要照顾老人孩子还要工作,结果生病而不自知。等她觉得自己有病不得不检查的时候,却已经无力回天。最后的日子她疼得非常厉害,她渴望方建华能陪她最后一段时光,可他却总是工作忙,连一个整天都没陪够。甚至在她最后一个生日的时候,还要去工作。可她依然笑着体谅他工作辛苦,局势艰难,要顾全大局,并且还让他和姐姐不要责怪爸爸。 他怎么能不怪! 等妈妈走后,他一度非常憎恨方建华,都是他私自不关心家庭,才会导致妈妈病重无药可医的。 如果不是姐姐从中周旋,做他和爸爸的润滑剂,估计他很早就叛逆出逃了。 就在他打算原谅爸爸的时候,他居然二婚了,娶的还是军区医院的大夫。 方澄光就觉得吃了屎那么恶心,你年纪不小,想要二婚有个人陪伴,你可以娶个乡下妇女,可以娶个丧偶妇女,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娶一个军区医院的年轻女大夫! 一个看起来不是多美貌,却温柔体贴,擅长抓男人心的女人。 她打着关心方建华的健康旗号,每天跟他撒娇,各种哄着他回来吃饭不要忙于工作。向来工作狂的方建华,居然答应了,也真的时常回家吃饭,最后更是天天都在家里一起吃早饭。 这么半年以后,女大夫生了一个儿子,老头子居然高兴得合不拢嘴,方澄光再也忍受不了,和他们关系越发冷淡,后来直接搬出去。 为此他甚至和感情一直很好的姐姐闹翻,不想再和她往来。 他当然不会都告诉程如山,只捡会出现在档案上的资料说说。程如山本身也不是喜欢打探别人秘密的人,他不说,自然也不问。 到了大院,他对方澄光道:“我回去换衣服。” 方澄光揶揄他:“又不是相亲。” 程如山看他心情那么郁闷,笑得那么勉强,就道:“我想回去看看媳妇儿。” 方澄光:“了解。那我也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他们把吉普车开到院门口,文生和大宝小宝正在南墙根下栽种花草呢,扦插几棵以后会开大朵的月季花,栽上两棵大朵的地瓜花,等夏天就一片花团锦簇,漂亮得让人什么烦恼都忘了。文生一边干活一边唱戏,缝插针地练习唱功。 三人看见他们,立刻就往家跑,文生:“娘,我爹回来了。” 方澄光直接回房间拿衣服去洗澡,冲完换上干净衣服,去后面跟姜琳等人打招呼。 姜琳:“你们吃饭没?” 方澄光:“没吃。” 闫润芝:“给你们留了呢,快来吃。”她把早饭从锅里端出来。这个季节的习俗就是擀饼,很大很薄的饼不管是鏊子烙的还是锅里蒸的,卷鸡蛋、卷菜都很好吃。另外还有杂粮粥,放了红糖,甜甜的。 方澄光看着新鲜的豆芽菜、土豆丝、马兰头,还有闫润芝自己做的鸡蛋肉末酱,他没有什么心理斗争地就坐下吃早饭。 程如山:“……”已经八点半了。 姜琳给程如山卷饼,闫润芝给方澄光卷。 程如山看闫润芝要往里面包葱,就提醒她:“娘,澄光一会儿要回家,不要吃葱了。” 方澄光:“为什么不吃?葱蒜一起吃怎么样?够不够味儿?” 程如山:“……” 姜琳笑起来,“不要紧,吃完嚼点花生或者茶叶好了,再刷刷牙。” 方澄光真的饿了,大快朵颐,感觉沉闷的心情都好一些。 大宝小宝把他们在菜地里挖的荠菜、苦菜洗了拿过来,“蘸酱吃啊,新鲜得很。嫲嫲最喜欢吃。” 方澄光:“我不喜欢吃苦菜,太苦。” 文生:“我也不喜欢,真的苦。” 小宝:“嫲嫲,你为什么吃啊?” 闫润芝笑道:“因为苦的东西败火啊。人要是心里窝着火下不去,你吃上一把苦菜,立刻见效。”她看方澄光虽然笑着,可眼神透着火气,藏着一团阴郁。这样的感觉她懂啊,憋久了会把自己憋出病来。 姜琳把根掐掉,给他俩苦菜蘸酱,两人都不主动吃。 程如山瞅着她,眼神带着委屈,“媳妇儿,我也吃嘛?”我的火气和他的不一样,我只需要媳妇儿。 姜琳笑起来,喂了他几棵,“这可是文生和大宝小宝挖来的,别浪费。” 最后两人吃一肚子苦菜,文生和大宝小宝瞎参谋,让漱口刷牙吃糖,结果依然压不下去满嘴的苦涩。这会儿的方澄光,漫说生气憋火,简直可以坐化飞升的成佛。 姜琳看程如山进卧室,她跟进去,“你一晚上没睡,快睡会儿吧。” 程如山伸手在她腰上一勾将她压在墙上,垂首吻过去。 姜琳眼睛都瞪圆了:苦!!! 程如山笑了笑,又啄了啄她的唇,“你自己喂的啊。” 所以这是自己作的苦,自己要吃完吗? 他又亲她,末了放开她,“我陪澄光回家吃早饭,中午你们吃,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姜琳:“你们要去方澄光家?因为黄翔宇?”神特么吃早饭,她才不信!要回家吃早饭的方澄光,在她家吃了一顿子饼卷菜? 程如山点点头,“他们沾亲带故。” 姜琳就不多问,“那快去吧,澄光等你呢。” 程如山出去,在院子里和闫润芝说一声就去外院。 方澄光看了他一眼,“不苦啦?” 程如山:“苦吗?我吃过两个月的野菜,苦的甜的酸的辣的有毒的无毒的,小意思。” 方澄光:“……” 这一顿早饭对方澄光来说,吃得相当值。他已经不再愤懑,就连积在心头的郁气似乎也被苦菜和他们那暖心的话给冲淡了。 他彻底冷静下来,不会再被愤怒影响情绪,也能很理智地回家跟黄淑柔好好过过招。 他是真羡慕程如山,有历尽苦难不改良善温柔的爹娘,遗传给他钢铁般的意志,有能文能武的解语花妻子让他哪怕再冷酷依然保留心底最深处的温软,有开心果的大小儿子让他生命得以延展。 人生能这样已经圆满,从前经受的种种苦难,就当获得这圆满的历练。 如果他能有这样的圆满,他愿意经受十倍百倍的苦难,哪怕是没顶的深渊。 只要能留住妈妈的温暖。 03 军区大院有一片特殊的建筑,都是独栋小砖楼,三层,中西结合的样式,据说是民国时期流传下来的。司令员、副司令、政治部主任等分在这里住,有单独警卫和巡逻士兵。 方家住在西头那栋,三层红砖小楼,看起来最朴素。 方家如今只有方建华、黄淑柔和小儿子方澄彧在家,大女儿方澄霞自从和弟弟闹翻以后,搬到医院宿舍住,如今回来也少。 以前碰到什么节日或者隔三差五的,黄淑柔也会叫方澄光回来吃饭,不过他基本都不理睬。就算她让方建华出面,如果没有非回不可的理由,方澄光也并不给面子,类似相亲、吃饭什么的,方澄光是肯定不来的。 今早天不亮她接到娘家火急火燎的电话,弟弟和二妹夫被派出所扣留。她一下子就急了,仔细问了问,这一次真的不是弟弟犯浑,他就是去省大参加联谊会,结果和同学起了点冲突,但是也不至于就被派出所扣留啊。 想着弟弟可能被打了,她就心疼得不行,弟弟从小就没挨过打吃过苦,磕一下就疼得不行,这被派出所关起来,还不定怎么样呢。 在黄淑柔的心里,弟弟还是小时候那个娇生惯养怕疼会哭的小男孩。 她又直接给派出所打电话,结果孙队长带人办案不在,她只得等到天亮再打,孙凯旋却说方澄光亲自报案,他不得不慎重,不能随便放人。 没想到方澄光插手,她立刻认定他故意针对自己,拿弟弟下手。她委婉地让方建华叫方澄光回来吃饭。勤务兵去叫,回来说不在大院,出去了,黄淑柔才打电话给常所长。 她看看表,这都九点了,方澄光还没来? 她笑道:“小莲,你去看看澄光怎么还没回来?” 保姆小莲就让勤务兵去看看,回来说方澄光已经回来,先去了宿舍。 黄淑柔朝坐在木沙发上看报纸的方建华笑道:“澄光好久没回来,略等等也是应该的。” 方建华皱眉,“算了,我们先吃。”已经等了一个半小时。 黄淑柔忙拦着他,“不要着急,再坐坐,兴许一会儿就来的。” 过了一会儿,勤务兵说方澄光和一个人过来了。 黄淑柔面有疑惑:“和谁?何亮吗?” 勤务兵:“好像是运输队的程队长。” 黄淑柔:“他来干什么?”难道是帮方澄光害翔宇的人?她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把方澄光叫回来,让方建华说一声就成的。 说话间,就见方澄光和一个青年一起走过来。 方澄光穿着军装,那青年却是略奇特的衣服,和军装一样的布料,但是裤腿两侧有口袋,上衣的口袋是斜插式,左臂外侧有口袋。虽然款式不常见,穿在他身上却出奇的好看。 她怎么不记得运输处有这样俊秀挺拔的一个青年? 她平时上班,回家就在这里,交际的也都是上层的太太们,跟大院那里的人来往不多,所以哪怕程如山在家属区扬名,也只是在小青年堆里,并不会传到这里来。 黄淑柔笑着走到门口,“澄光回来啦。你爸爸等你半天了。”她又朝程如山笑了笑,“这位是?” 方澄光神态冷淡,声音也不冷不热的,“这是程如山,运输队的二队长。” 黄淑柔笑得越发亲切温柔,语气却有些坚持,“澄光啊,今天你爸爸想和你安静地吃顿饭,你看……” 言下之意,你不打招呼就带外人来,实在是有些唐突,不大好。 她要说娘家事儿,自然不想外人听见,哪怕何亮也不行,更何况是她不认识的程如山。 方澄光却没理睬她,而是对程如山道:“这是方师长的继室,黄阿姨。” 黄淑柔眉头微微一蹙,却依然笑道:“程队长,你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她觉得也许程如山是来走后门跑关系的,“我们方师长不在家里接待工作……” “程哥是我邀请来吃饭的。”方澄光再一次打断她,已经开始不耐烦。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