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小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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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发散乱下来,推搡之间打成了乱糟糟的结。

    计英手指梳了几下也没能梳开,她干脆坐到了老槐树下的溪水边,撩起了山上流下的清水打理头发。

    她安静坐着,没有气恼也没有怨恨,刚才的一切好像和她无关。

    风吹起那月白色的衣裙,吹动她散下来的头发。

    波光映着她清瘦的倒影。

    宋远洲站在门下的石阶上看着她,看着她一点点梳开打结的发,整理好歪扭甚至开了线的衣衫,最后捧起清水轻轻泼到脸上。

    溪水叮叮咚咚地从树下流过。

    男人走到了她身后。

    溪水中倒影了男人的倒影。

    宋远洲看着水中倒映的少女擦干了小脸,睁开了眼睛,清水洗过的小脸白皙干净,睁开的双眼明亮透彻。

    他心头软了下来,刚要说什么,少女恰从溪水中看到了倒影中的他。

    几乎是一瞬间,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迅速向后退去,甚至顾不得叫踩在了溪水里,溅起水花。

    两步退开,小溪如同楚河汉界,将两人隔开了去。

    宋远洲怔怔看着她下意识的行为,然后听见她低头规矩行礼,“二爷。”

    方才在舌尖上打转的话,尽数消散没了影。

    宋远洲看着与自己拉开距离的少女,她脸上无神表情,只是规矩地叫着“二爷”。

    她不怨他没有及时澄清,也不恨替她表妹顶了这罪名。

    只是在他到来时,立刻拉开与他的距离。

    宋远洲胸口瞬间难受了起来,止不住重重咳出了声。

    “咳——咳——”

    计英吓了一跳。

    “二爷没事吧?奴婢去叫黄普来。”

    她说着就要走,宋远洲只见她连离开都要绕到这老槐树的后面,与他始终保持着一丈以上的距离。

    他胸口更难受了,他极力忍着那咳喘,叫住了她。

    “不必去,回来。”

    少女定住了脚步。

    他不让她走了,她也没有靠近,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听从吩咐一般。

    宋远洲说不清自己心头什么滋味,两步走上前去,站到了她脸前。

    她下意识还要退开,被他眼睛瞪住了。

    宋远洲冷笑。

    “你夫主还能吃了你不成?你躲什么?”

    计英顿了一下,“奴婢没有躲。”

    她确实没有躲开,她也躲不开他,她只是不想离他这么近罢了。

    她不承认,态度大方不似作假,宋远洲抿嘴看了她几眼。

    少女今日刚穿的新衣又被扯破了几处,有些地方还被不知谁人抓上了香灰。

    宋远洲没在追究她。

    两人在老槐树下静默地对着站了几息。

    宋远洲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还是黄普办完了事走了过来。

    “二爷,小人已经替计英姑娘澄清了,就说他们认错了人,小人另外找了穿月白色衣裙的人从另一边离开,那些香客起了疑,便都散了。”

    宋远洲闻言松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计英,他想,有了黄普的话在这里,她定然少了些委屈。

    宋远洲紧紧看着计英,以为她或许会因为解除了误会对他换了神色。

    可他错了。

    少女神色一如方才,只是微微含笑着说了一句。

    “二爷费心了,奴婢为主子分忧,本就是本分。”

    本分......

    宋远洲定在了当场。

    胸口难忍的涌出咳喘,他再也忍不住了,扶着老槐树咳了起来,咳得心肺具震动。

    “二爷!”黄普连忙跳过来替他顺气。

    宋远洲眼角扫到了那个少女,她还在那里稳稳站着,看他的眼神冷漠仿佛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

    不,就算是毫无关系的外人,她也会关心。

    他记得有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她牵着马儿从宋家不远的路上走过。

    过拱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拉着重货的老头,她本从那桥上打马跳了过去,却又牵着马走了回来。

    她用她那西域宝马替那老人拉货,一直过了桥才卸下来。

    老人跟她鞠躬道谢,她摆手又扶住了老人。

    她跟老人说了什么,远在歌风山房假山顶上的宋远洲听不见。

    他只能从望远筒隐约看到她的笑脸,然后看着她一身红衣打马离去。

    但那个冬天,老人每次拉着重货出现在高拱桥下,她就会打马从此路过,替他将货物拉过去再离开。

    宋远洲记得很清楚,他甚至打听过计英是否与那老人有些关系。

    结果是,毫不相干。

    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她尚且如此相帮,但此刻,她看向他的眼神,好似透过花窗看墙外的人,只是看看而已,与她毫无干系。

    “咳——咳——”

    宋远洲不想再看到她的任何表情,他甚至害怕从她脸上看到怜悯。

    他连忙挥手让她走。

    “走开!快走开!”

    他连番赶她,计英没有留下的必要,立刻转身离开了。

    少女身影不见之后,宋远洲几乎咳得站不住了。

    嘴里好像有些异样的味道,他从袖口抽出帕子捂住了嘴,又是两声咳嗽,他打开帕子。

    雪白的帕子上,印上了一滴刺眼的红。

    黄普惊得险些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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