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四章 醉颜对百花(1)-《夜阑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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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骛清和她目光相对:“现在了解,还来得及。”

    她轻声问:“你喜欢吃什么?”

    他想想:“过去爱吃家乡菜,这些年不大吃了。在饮食上,我比较克制。”

    “平时喜欢几时起,几时睡?”

    “常年行军,在睡醒之间没有规律。就算睡,都不太能睡得沉。”

    那晚抱着她睡,她稍一动,他就会醒。最后索性不睡了,靠在那儿在脑海里画东征的战图,排兵布阵。后来他在奉天闲下来,想这是日后两人结婚同床的一个难题,不过问题在他,不在未未,须慢慢调节。

    “去保定前,读过什么学堂?”

    “观潮学堂,”他道,“现在已不见了。”

    谢骛清为她回忆说:“那时在学堂里,常有老师在多地授课,会带来不少反清和民主革命的报纸。家里有请老师,教我海外各国历史和地理。长过十岁,进了父亲的军队历练,再后来就去了保定。”

    “你两个哥哥都是这样吗?小小年纪就在军队历练。”

    他点头:“我父亲一生戎马,为人朴素,家训就只有八个字:诸子从军,为国尽忠。”

    “妈妈不心疼吗?尤其……”

    “每次都很难过。”他轻声道。

    尤其是一个个都真正地尽了忠。

    车又一路前行着。

    “还有一个问题。”

    谢骛清等着她问。

    她轻声问:“过去有过女朋友吗?正式的那种。”

    他有二十七年的人生路和她无关,太多的春暖秋凉,夏暑冬寒。谢骛清虽讲过大概的轨迹,却没有和感情有关的细节。

    他竟在回忆。

    须回忆那么久?有很多吗?

    “十八岁那年,二姐安排见过一个女孩子,”那年正是他最盛名时,“后来,他父亲安排刺杀我,之后我去了南洋。”

    ……

    她像没留神咬了酸杏子,算到牙根上。

    “见过几面?”她酸溜溜地问。

    “两面。”

    “她喜欢你吗?很喜欢?”

    “不是很清楚。”他如实作答。

    该是喜欢的。谢家少将军权掌一方,功业初成。十八岁的他是何等意气风发,见到那时的他很难不动心……尤其还是两家商定好的准夫婿。

    火车鸣笛两声,缓慢地停靠在一个本不该停靠的小站旁。

    轻叩门打断他们。

    林骁进来,低声道:“是那位秘书先生。”

    谢骛清想了想,点头让人进来了。何未见是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走入,伸手,无声地问谢骛清讨要一张报纸。谢骛清递给她了一份《京报》,车厢门外站定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何未接报纸到半途中,手微微停了下。是召应恪。

    那天从九叔家离开前,婶婶告诉她,召应恪这回来天津是作为谈判的代表之一,专程来接待谢骛清这些将军们的。他是九叔的侄女婿,出公差顺便带了过年礼到九叔家,提前拜年。

    婶婶说了这些,还试探问她是否还介意和召应恪的过去。

    她和召应恪的事,似乎对每个人都要解释一番。其实除了和亲爹打官司、登报断绝关系之外,何未身上的每一桩传闻都不似表面上见得那般。

    当初召应恪在南洋的□□时,冒险从日本绕路过去,把她带回国后,不久便传回了哥哥的死讯。召应恪立刻和家里说了私下的婚约,召家对何未没什么不好的印象,两人又是自幼认识的,便和何知行商定下日子,等她年满十七岁让两人结婚。

    这桩婚事本无波澜,直到何未和何家决裂,闹得满城风雨,召家便有了微词。召家的意思是,百善孝为先,何未如此做实在让未来的夫家没有颜面,须登报认错。何未不肯。此事僵持到了她到十七岁,何未拿出了一份律师拟定的财产归属协议,上边十分清楚写明了嫁妆有多少,余下的都归属于何二家的后人,与召家毫无关系。这个惊世骇俗的财产归属约定,让召应恪的父亲震怒,他们召家倒不是贪财的人家,但何未这种行径闻所未闻,让召应恪父辈颜面扫地,召应恪父亲认为何未拿出这个,就是在说召家已决意霸占何家航运……

    先是和父辈登报断绝关系,到了这一纸协议,召应恪父亲再无法接受这个未来儿媳妇。召应恪知道何家航运的重要,并不介意在律师见证下签字,无奈老父亲坚持,在其中沟通许久都无果。他问她,可否私下签了,何未没有答应,对亲爹那里的百般算计,她已觉吃力,若还要对抗日后的夫家,实在怕自己应付不来。

    召应恪父母坦荡,并不代表召家全是好人。国内法律刚刚起步,她侥幸赢了亲爹一次,不代表次次都能打赢这种官司。

    最后,她见召应恪实在痛苦,就说,不如婚事算了。

    那晚在西院的书房里,召应恪听到她这句话后,再没说话,坐了足足半小时,喝了数杯冷茶便走了。半月后,他让家中小厮递来口信,说婚事已解决,只有一个心愿,能在何家陪她住三日,像在南洋一样。

    何未觉得自己有负于他,虽知此事必起流言,还是应了。那三日,两人未做任何逾礼的事,只是像在南洋时,一同吃饭,一同读书看报,各忙各的,各自休息。

    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何召应恪和姐姐订婚。但姐姐何至臻自幼喜欢他,她早听九叔说过。

    那些关于召应恪抛弃她,选了何至臻,还有何至臻在家中痛哭等等……都是何家的杰作,为抬高大女儿而贬低何未。她不想深究,只想离那个家远一些。

    但对召应恪,她总觉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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