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告状-《医手遮香》

    刘太监陪着笑,道:“底下人就是这样传说的,圣上已经重赏了田御史,叫把他刚才作的诗词拿来看,又问了时事,田御史应对很是得体,圣上盛赞了他。都说田御史这就要得重用了。”

    连太后不置可否,问道:“皇帝可回来了?”

    刘太监笑道:“回来了,这会儿在养心殿里歇着呢。朱院使并陈院判都去请过了平安脉,并无大碍。”

    连太后就道:“我去瞧瞧皇帝。”转头看着安怡:“你今日也受惊了,就不必回去了,省得吓着你病重的老祖母。你原来住哪里的还去住哪里,叫个人去给你家里送个信。”

    安怡连忙谢恩。

    养心殿内,黄淑妃披头散发地趴在龙榻之前,一手抓住皇帝的手,一手扯着自己的胸口用力地抓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圣上,就算妾有多少不是,皇后也不该当着阖宫的人这样的打骂妾,还有贵妃,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了妾宫里的人去威逼打骂,不知是想要问出些什么来?居心实在叵测!那安怡不过一个小小的医女,侥幸得了母后的青眼,就敢目中无人,妾难道教训不得她?”

    “皇后放着病不养,急匆匆地赶到梧桐宫里一不问事由,二不按规矩,那样的凌辱妾,妾不服,妾不服!皇后说妾阴毒,不配为人母,妾倒罢了,但两个皇儿的脸面往哪里搁?圣上难道看人还没她准?贵妃跋扈,皇后妒忌,这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心上……”

    皇帝仰面躺在枕头上,面无表情地闭眼假寐,听到这里,勃然变色,猛地一摔手,直身坐起,铁青了脸瞪着黄淑妃,咬着牙道:“住口!皇后也是你能说得的?马师曾!马师曾!”

    黄淑妃大吃一惊,往后一仰,半躺在地毯上惊愕地看着皇帝,不敢相信她吃了这样的大亏,皇帝不但不为她出头,不肯宽慰她一二,反倒发作于她。

    皇帝说了这几句话,犹自觉得不够解气,想要再多骂几句,却想起了飞龙关黄氏的十万雄兵,就又觉得心里更堵了几分,见马师曾埋首疾步赶来,便指着黄淑妃冷冰冰地道:“黄妃御前失礼,宜禁足反思,再着贵妃前去教导宫规,什么时候学好了,就什么时候再出来!”咬着牙:“若是学不好,就不必再出来了!”

    黄淑妃眼前一黑,摇摇欲坠。她入宫多年,都是被皇帝捧在心尖尖上的人,风光又靓丽,皇后不理事,贵妃谦让不出声,差不多就是随心所欲,皇帝这样训斥处置她,还是第一次。教贵妃去教她宫规,她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马师曾陪着笑,上前去请黄淑妃:“娘娘请吧。”

    黄淑妃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膝行上前抱住皇帝的腿不放:“圣上,圣上,是妾错了,妾不该恃宠生骄,妾不该不敬皇后,妾不该嫉妒贵妃,妾错了,但却是因为妾心里眼里全是您啊,圣上……”她哭得凄惨,却不见丑样,整个人犹如一朵鲜艳的海棠挂了清晨的露珠般楚楚动人。

    皇帝沉默地看着黄淑妃。正如他对黄淑妃防范大于怜爱一样,他也很是怀疑黄淑妃的话和情态里有几分是真的。

    黄淑妃以为他心软了,连忙哽咽着抹泪求饶,却听连太后在门外冷笑道:“好个祸国的妖妃!皇帝才受了惊吓,她不思伺奉宽慰,却在这里吵嚷不休;皇后病重,她却当众凌辱皇后;贵妃辛劳,她半点不敬贵妃,想骂就骂;老婆子难得遇着个好大夫,她却半途截人,折辱打骂安怡,这是想要做什么呢?这真是比之前朝的韦庶人也差不多了。”

    如果是其他人说了这个话,黄淑妃可以反咬一口说是居心叵测的挑唆,偏偏说这话的人是太后,于是就句句都是诛心之语了。总不能叫皇帝为了宫妃和亲娘翻脸吧?不然外头大臣可有说法了。

    黄淑妃虽然骄横,却不是笨人,眼见皇帝脸色晦暗难明,惊觉自己今日动了安怡正是走了一步大大的臭棋,只好大哭着用力磕头:“妾思虑不周,妾错了,妾有罪,圣上是妾的天,太后娘娘更是妾的婆母,太后娘娘饶命……”语无伦次:“妾这就去给皇后磕头赔罪,给安怡赔礼。”磕头磕得太猛,咕咚一下晕死过去了。

    这种把戏,连太后看得太多了,无动于衷地道:“黄妃是越活越回去了,我看,没学好规矩之前,五皇子和七公主不必去给他们母妃请安了。免得好好的孩子都给教坏了。依着我看,皇后端淑,又病中寂寞,不如把人领到坤宁宫去。”

    对于宫妃来说,皇帝的情爱不过是露珠,儿女才是终身的依仗,被夺了儿女的宫妃,简直比死还要惨。连太后点中了黄淑妃的死穴,黄淑妃的眼珠子在眼皮下动了动,一双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正忍不住想要跳起来抗争,就听皇帝哑着嗓子道:“朕累了。”

    黄淑妃略松了口气,僵硬的身子放松了些,又听太后道:“不过皇后病重,也不晓得有这个耐心没有。”皇帝没有吱声,就是表示不赞同。黄淑妃逃过一劫,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泥,心头的恨意却是越盛,陷她于这般境地的正是安怡那个丧门星扫把星。等她挺过这一关,安怡且瞧着!

    真不愧是将门虎女,磕头磕成这样也没真的晕死过去。皇帝轻蔑地瞥了眼黄淑妃额头上青紫的肿包,黄家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马师曾悄无声息地着人把黄淑妃抬了下去,殿内只剩了连太后和皇帝母子二人。

    连太后走到榻边坐下来,将手按上皇帝的额头,觉着不烫才满意的收回手,道:“刚听底下人说起时,我差点背过气去。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这样不小心呢?”

    皇帝笑了起来:“是儿子的不是,但儿子哪里就这样不中用了呢?”

    连太后也笑了,叹道:“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容易。”

    最知道自己的,还是亲生母亲。皇帝颇为动容,拉住连太后的手,低声道:“娘也不容易。”

    连太后道:“皇后也不容易。”

    皇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转开目光道:“朕与她已是覆水难收。”